而且,卢怀慎并非居其位而不谋其事的人。中宗景龙年间,他迁任右御史台中丞,立即上疏指陈时政得失。《旧唐书》本传中尚载有其三道奏章:一是针对朝廷地方官员缺乏严格的政绩考核,但凭任职时间短长决定升迁的现状,提出“四考”之法。“其政绩无闻及犯贪暴者,免归田里”。二是武则天时,为收买人心,多置官员,以至天下有“补阙连车载,拾遗平斗量”,“貂不足,狗尾续”的讥讽民谣(《朝野佥载》卷四、卷一),他提出要精简官员,“有老病及不堪理务者,咸从废省”,确实是济时的切务。三是针对各级官员“不率宪章,公犯赃污”的现状,他提出选用循良,惩处贪残,“其内外官人有犯赃贿推勘得实者,臣望请削迹簪裾,十数年间不许齿录”。也可说是正本清源之见。尤其感人的是,临终之际他还上遗表推荐宋璟诸人,说宋璟“立性公直,执心贞固,文学足以经务,识略期于佐时,动唯直道,行不苟合,闻诸朝野之说,实为社稷之臣”。果如其言,宋璟后来成了与姚崇并列的名相。其他几位,也成了朝野上下有口皆碑的名臣。
难能可贵的美德还有,在普天之下“浮竞之风转扇,廉耻之行渐聩”的社会风气下,卢怀慎一生清贫自守。《新唐书》本传载:卢怀慎“清俭不营产,服器无金玉文绮之饰,虽贵而妻子犹饥寒。所得禄赐,于故人亲戚无所计惜,随散辄尽。赴东都(洛阳)掌选,奉身之器,止一布囊”。当他病重时,宋璟等人去看望,所见情景是:“敝箦单藉,门不施箔。会风雨至,举席自障。日晏设食,蒸两豆器,菜数茎而已”。在清廉自洁方面,连姚崇也远不如他。《旧唐书》说姚崇放纵其子,“广引宾客,受纳馈遗,由是为时所讥”。与姚崇之子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卢怀慎之子卢奂,卢奂继承了乃父美德,为官“以清白闻”。开元中,卢奂为陕州刺吏,玄宗亲自题赞于厅事堂曰:“专城之重,分陕之雄。人多惠爱,性实谦冲。亦既利物,在乎匪躬。斯为国宝,不坠家风。”南海郡地近大海,物产丰饶,商贸发达,“利兼水陆,瑰宝山积”。天宝初年,几任太守“皆坐赃钜万而死”。卢奂调任南海太守后,“奸吏敛手,中人之市舶者亦不敢干其法,远俗为安”,真可与汉代“珠还合浦”的孟尝,晋代“酌贫泉而觉爽”的吴隐之相媲美。与唐代“名父之子多败德”相比(参见本书《一代名相有脚阳春》一文),“伴食宰相”的家风更令人钦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