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晴晕了好阵，才把哭脸转笑脸，伸长颈管附在卫富耳边叽叽咕咕开烂条。卫富先前听得鸡啄米，后头听得愁上眉：“你这靶子批得太偎了，三岁娃儿都怕不信哟!”
布仁敞口笑道：“我说你哥子呀！太呆板了，你不想想如今这世道，顶真的事儿少人信，顶假的事儿多信人。不妨你我哥子去试一试，反正叫化子贬了讨口子在!”
卫富长叹一声说：“要得。但愿菩萨保佑。”
他们摆起腰缠万贯的派头，讴起急人危难的调子，把个土老肥硬是乐憨了。他默倒苍天有眼，菩萨有灵，给他差来两个大商家、大救星。于是乎，卫富、布仁没费啥子嘴巴劲，就把生意谈妥：干销积货，让利三成。
卫富、布仁订了契约，就去扯靶子了。卫富脸上涂上黄蜻，睡在门板上脚杆一伸，装起死人来。布仁将土老肥那儿寻来的纸按铜钱的样样儿，打上圈圈、钉上眼眼，就跪在卫富“尸”前一边烧纸，一边长声吆吆地哭起来：
“阎王爷爷呵，你就发发慈悲嘛，我的卫哥，上有八十老母亲靠他敬孝呀，下有妻室儿女一叭啦要他挣钱糊口啊!你做点好事积点德嘛，放卫哥回阳哈，我布仁给你多多地送钱来呀！”
布仁一哭一闹，逗拢来许多看热闹的人，个个都说布仁为卫富的死气疯了。那晓得纸才烧几捆(札)，卫富果真起死回生。他翻爬下了门板，一下跪到布仁面前磕头作揖地说：
“多亏贤弟花钱赎我还阳呀，不然的话，哥子们就叉下油锅啦!贤弟救愚哥的大恩大德，今生若不能报，来生变牛变马也要还!”说罢，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围观的人一听，呱哒呱哒说开啦：
“那明明是纸，昨个成钱了呢?”“俗话说，神领一口气，哪象人世间这么当真嘛。”“嘿，未必神灵也兴受包袱呀?”“呃，神还不是人去当的。他在人间搞惯了手脚，做了神恐怕忍不住哟!”“嗯，说得有道理，往后遇事也跟倒乌龟路路爬!”…于是乎，凡死了人，就如法炮制。以后又推而广之，求神保佑，消灾乞福，都向神灵烧纸钱。
自然，土老肥的劣纸抢而空，卫富、布仁发了横财，这叫做：土老肥打梦脚，烂滚龙拣撇脱。
据说，这其中的秘密保了很久很久，直到卫富、布仁孙子辈，在酒后谈起老祖宗的发家史，才吐露了真言，不过，没得人相信了。倒是烧纸钱，越烧越广，越烧越烂，直沿袭到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