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
清渭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
这里的“清渭”(杜诗注)系指贵妃被缢之地,剑阁即唐明皇入蜀经过之处,杜甫作此诗时唐明皇尚滞留蜀中。清渭东流,剑阁深深,“去、住”原本是死、生,亦即玄宗与杨贵妃的生离死别,彼此何得通消息,诗人用了“去住彼此无消息”,将杨贵妃复活了,更加重了诗的深沉。白居易之《长恨歌》极有可能受了此诗启发。
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
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望城北。
“人生”一联当是诗人慨叹,虽然诗人并不赞同玄宗对杨家如此这般的宠幸,但马嵬坡的悲剧还是深深令人同情,“明眸皓齿”顷刻成了“血污游魂”,“人生有情泪沾臆”既是幸存者的悲辛也是诗人内心真情的流露。诗之末联首句较易理解:胡骑入城,尘埃满城。最后一句系期望王师归来扫清胡尘。因其时肃宗已在灵武即位,而灵武在京城之北,又,城南曲江地势最高,为北望之首选,《悲陈陶》亦有句:“都人回首北面啼,日夜更望官军至”,可谓对此作了注解。
《哀江头》原意为哀贵妃,但事发不久,这样的主题自是会触及诸多忌讳,诗人遂以贵妃幸游处“江头”作题,但仍按史实吟咏。
后人将杜诗称为“史诗”,从上述《丽人行》与《哀江头》两诗也可得到证明。皇朝的兴衰,人生的悲欢,两者强烈的反差,在两诗中均得到了充分的反映,从而加深了人们对这段历史的理解与记忆。
对有特殊造诣的女性艺人,诗人亦颇为关注,《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具有代表性。诗有一段较长的序,大意为诗人在夔府见临颍李十二娘舞剑器,问之为公孙大娘弟子,于是忆及自己童年时于郾城观公孙大娘舞剑器浑脱的盛况云云。
诗一开头就极力描写公孙氏剑器浑脱舞之气撼山河之壮观景象: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据记载,此舞由女性着戎装演出,一谓仅凭身手,一谓手执剑器,但从以上描述观,笔者觉得两者虽均有可能,但当以后者可能性较大。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诗人在观看其弟子演出及答问之后,“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灏洞昏王室。
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
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萧瑟。
玳弦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杜甫遇见李十二娘为大历二年(767),而童年观公孙大娘舞为开元三年(715),这50余年间,王室昏沉,那个拥有侍女八千的玄宗,墓前亦草蔓木拱;弦急曲终,乐极哀来。诗人最后不禁迷惘地忧叹:
玳弦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