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历史来说,有个性的皇帝,即使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还是讨人欢喜的。许多年以来,人们津津乐道的,也都是每个皇帝的脾气和爱好。只有历史学家、政治家,才会在皇帝身上去总结道理和寻找办法。
算起来,他是汉高祖刘邦的九世孙。年轻时是一副贵族的气派。高个子,宽鼻子,天庭饱满,地阔方圆,情性温和,还有点“娘娘腔”。他就是汉代的刘秀。
因为是农民贵族,胸无大志也是正常的。他的志向,是能娶上邻家的漂亮女子(阴丽华),然后,能当上巡逻队长(执金吾,指负责监督、检查首都地区治安的长官)。这些志向都在眼前,都很实在。看起来离皇帝的目标远了些,但你不能不说,这是两个踏踏实实的台阶。没有这样的台阶,一步就想登天,效果不会好。
当年,王莽把天下弄乱了,刘秀乘乱起了兵。这件事他自己没有想到,以至于当时人们的动员口号,就是“像刘秀这样的老实人,都起来造反了,你们还等什么?”刘秀和他的哥哥,在当时的“更始皇帝”刘玄手下,十分卖力地攻城掠地。开始是为别人,后来才是为自己。
打仗会死人,死人是一件伤心的事。但更伤心的,不是被敌方杀死,而是被自己的领导害死。当时,他的哥哥就被刘玄杀掉了。刘秀这时显出王者风范,打落了牙往肚里咽,在外面显得神情自若。但身边的人,总是发现他的枕上有泪痕。这是老实人的眼泪。
可贵的是,作为老实人的刘秀,对待不老实的人,也很宽容。他打败号称汉成帝的儿子刘子舆以后,发现自己的部下,给这位“假冒产品”写过效忠信,总共有几千封。刘秀忍住想看的念头,把它们一一烧毁。他为了安慰被自己收编的队伍,不仅让降将仍然统领旧部,而且单人独骑,在这些危机四伏的军营中巡查,用生命去赌降军的忠诚。
说刘秀辛苦,本来是他刘家的天下,因为七传八传给弄丢了,然后再去捞回来。好比是泼出去的水要收回,你看这难度有多大。到最后,天下真给他收回来了。
可收回来一看,仍然是群雄割据,山头林立,是不折不扣的烂摊子。他又要很辛苦地去“装修”和“整理”。这些套路,前朝各代的皇帝都有样子,只要肯虚心地学就行。在学的过程中,刘秀仍然十分辛苦。在建武八年秋,当他刚刚平息了隗嚣的反叛,听说颖川又乱了,要求他连夜赶回。在给部下岑彭布置工作时,刘秀感慨地说,“人苦不知足,即平陇,后望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用现在的话来讲,即使是皇帝,为谁辛苦为谁忙,有时连自己都不太弄得清楚。
如同许多皇帝看不透自己一样,许多百姓也看不懂皇帝。据说,一次刘秀回乡,当然是荣归故里了。许多同族的叔伯大婶来看望他,他也免不了破费一些来招待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