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人语言最鲜明的特点,是它特别注意表现那些为我们语言所省略或根本不予表现的细节,却缺乏甚至根本没有那些概括性的普遍性的词。
例如一个原始部族的印第安人想说某人打死了兔子,他就得这样说:"人,他,一个,活的,站着的,故意打死,放箭,家兔,一个,动物,坐着的。"其实,我们的这种翻译根本无法真正表现他们的语言,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一般的人,动物,活着,站着,打死等等的名词和动词,也根本不是像我们的语言那样,用形容词或副词去限定某个一般性的名词、动词来表现特殊。
例如他们语言里就没有一个像"打死"的词,只有各种具体的打死的词,故意放箭打死还是用别的方式打死乃是不同的词,这些词非常之多,却没有一个一般的"打死"的词。每一个动词都表现出这个动作的地点、时间、方式乃至动作主体或对象的种种极细微的差别,达到了绘声绘色的效果。
非洲埃维人表现"走"的手段有几十种之多:小个子四肢剧烈摇动地走,胖子步履艰难地走,坚定的步伐,踌躇地踱步,有点瘸地走,歪曲头走,挺着肚子走,宁静悠然地走,……如此等等,都有不同的语词,却从没有单独存在的一般的"走"这个概念。
他们也没有名称表示颜色,只有像乌鸦的(黑)、像沼地污泥的(黑)、像烟熏的(黑)。
总之,要在他们那里寻找一般性的概念是困难的,甚至是徒劳的。一切都以某种能把最细微的特点描绘出来的、工笔画式的画面语言呈现出来。所以他们说话,立刻就会再现出一种生动感性的画面;完全不像我们的语言那样,经常是带概括性抽象性的。我们说话力求准确清楚地表达意思和主要之点,舍弃了不必要的细节;他们则力求如画似地说,把一切都表现出来。我们类型化,他们个别化;我们抽象化,他们具体化。这种区别是很明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