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社会价值系统的确立表现在家庭生活领域便是传统伦理道德和礼仪规范的逐步解体,其主要方面便是孝道的不兴。在现阶段,虽然孝道不再被当作封建文化遭受鞭挞,但社会评价体系将它作为家庭私事不予干涉。
在农村,管理家族事务的宗族组织早已瓦解(近年兴起的婚丧互助网络不能看作宗族组织),而取代其位置的村政权不管理家庭事务(只有在被邀请的时候村干部才出面调解家庭纠纷),村民舆论也不对不孝子孙予以有效谴责和鄙弃,只有在情节严重老人告发的情况下法律才予以干预。
所以在不触犯法律的情况下外部环境不能构成促使晚辈履行对老人奉养义务的压力,而礼仪上的敬老习俗更无文化规范的制约力来促使晚辈遵行。如果晚辈没有孝敬老人的“良心”,那么他就可能无所顾忌地对老人不孝。
而建国后生长起来的村民是很少受到孝道的教化的。老人方面,他既已丧失了文化意义上的长辈权威优势,在家庭经济权力上他也面临着巨大的失落,其中最关键的是土地所有权的丧失。
当我问中国的老人们为什么如今孝道不兴时,他们反复强调的便是“老人手里没有地了”,过去地是老人的,从祖上继承下来的,现在地是国家分给的,生一口人就能分一份地,“老人对小人没拿头了”,也就端不出长辈的架子。
再就是房产,房子虽说是在老人主持下盖起的,但其中儿子是出了力的,并不全是老人的财富,而一旦将房子分给儿子,习惯法就认定房子的所有权是儿子的,老人不但收不回,而且他要住进其中一间也必须获得儿子、儿媳的共同许可。
以上构成了老人权势地位失落的基本条件,但尚不能使老人晚景凄凉成为农村较普遍的社会问题,因为儿子受过父母的生养之恩,除个别没有“良心”的以外,大多数是有回报父母恩德的愿望和准备的。最后一个促使孝道不兴现象广为存在的重要因素是从外族进入的儿媳们对父系夫族权威的坚决而有力的挑战和阻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