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是帝王中难得的一个浪漫者,还以喜剧而终,则绝无仅有。早年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大学生,但这不妨他有一两个远大理想。跟我们现代大学生一下课喜欢谈论美女一样,他当年也有个梦中情人:阴丽华。在京城读书有个好处是盛大场景见得多。他印象最深是执金吾出行的场面。“执金吾”位同九卿,京师北军统帅,大致相当于现代首都军区司令。帝王出行之时,执金吾缇骑200人,持戟520人,舆服导从,花光满路,百官当中执金吾走在最前头,最醒目、最风光,让年轻的刘秀两眼一亮,感到一种强大的震撼。于是,他感慨:“仕宦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刘秀可不是说着玩的。当他看准乱世当出英雄,毅然起义。他的事业并不顺,特别是在兄长刘縯被杀的时候,他面临着同样的危险。所幸他以“柔道”之术躲过一劫,但被解除兵权,封一个“武信侯”空头衔。既然事业困顿,那就先爱情吧! 23年6月,刘秀在宛城(今河南南阳)迎娶他仰慕多年的美人阴丽华,人生两大目标实现一半。
三个月后,刘玄派刘秀去收复河北。当时河北山头林立,而刘秀没一兵一卒,怎么办?他注意到真定府刘扬拥兵十万,实力最强,但政治态度尚在观望,可以利用,便决定来一次政治婚姻。那时候刘秀虽然没什么权势,但算是个美男子,身高七尺三,有着漂亮的胡须和眉毛,所以联姻之事一拍即合,娶刘扬外甥女郭圣通,还有真定府兵马作嫁妆。第二年刘秀与刘扬联手出击邯郸,经过一番鏖战,打败百万河北农民军,将其中大部收编自己麾下。于是在娶阴丽华两年之后称帝,他人生另一大目标终于也实现了——远远超过执金吾!
可以说:没有郭圣通就没有刘秀称帝的可能!阴丽华很有自知之明。当刘秀考虑立她为皇后的时候,她“自陈不足以当大位”。于是,郭圣通被册封为皇后,其子刘疆为太子。
然而,刘秀对阴丽华毕竟有着由衷的感情。公元33年颍川、河东两郡发生叛乱,阴丽华的母亲和弟弟被害。为此,刘秀非常伤心。为安慰阴丽华,刘秀下诏:
吾微贱之时,娶于阴氏,因将兵征伐,遂各别离。幸得安全,俱脱虎口。以贵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朕嘉其义让,许封诸弟。未及爵士,而遭患逢祸,母子同命,愍伤于怀。
诏书一向冠冕堂皇、凛凛然然,刘秀这诏却儿女情长、充满自责。兴犹未尽,刘秀还引用几句《诗经》:
将恐将惧,惟予与女。
将安将乐,汝转弃予。
这诗写女子幽怨:回想那些艰苦岁月,只有我与你相爱。如今日子安稳快乐,你却狠心将我抛弃。在堂堂诏书里引用怨妇诗,可谓空前绝后!千年之后,南宋文学家洪迈还专门作《诏令不可轻出》一文,认为“人君一话一言不宜轻发,况于诏令形播告者哉”,分析说“盖九年之诏既行,主意移夺,已见之矣。郭后岂得安其位乎?”